今日的网络语言中,猫被称为“主子”,宠猫的人自称为“猫奴”和“铲屎官”。浙江古籍出书社近来出书《猫奴图传——我国古代喵呜文明》。这是一册关于猫的“博物短文”,呈现风趣有料的“猫奴列传”,如,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典型的猫奴张抟、第一篇猫的列传的作者司马光、宋诗界以猫奴出名的第一人陆游,等等。本文摘自《猫奴图传》。
张抟
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典型的猫奴,是唐末的张抟。
这个时刻点十分有意思。后文将会有很多的篇幅来阐明,家猫自南北朝时期进入我国,至唐代大部分时刻内,遍及有着不被认可的形象特色。一开端人们怕猫、厌烦猫,乃至恨猫。但是时至唐末,家猫在人们心中的形象,总算开端有了好转,尔后便一发不可收拾。
[南宋]梁楷《狸奴闲趣图卷》部分话说,张抟喜爱猫,所养数不胜数,其间七只尤佳,价值贵重,且各有芳名。第一名“东守”,这个姓名估量跟太守之类的官名有关,或许是这只猫儿身具官威。
第二名“白凤”,显着这是一只纯白的猫。
第三名“紫英”,估量是一只紫色的猫。但古人说的紫色,跟咱们今日说的紫色,应该有一些差异。猫身上不太或许有今日说的那些显着的紫色。
第四名“祛愤”,又作“怯愤”,当以前者为正。“祛愤”意近“忘忧”,是“萌萌哒”“好治好”的意思。
第五名“锦带”,显着是一只花猫,毛色如同织锦的衣带。
第六名“云团”,又作“云图”,大约是一只白胖子猫。
第七名“万贯”,或许是买的时分价高,或许身上的斑纹如同金钱。(原文只要姓名,命名原理都是咱们现在估测的。)
这个说法多见于清代康熙年间的文献(《曝书亭集》《樊榭山房集》《格致镜原》《广事类赋》《佩文韵府》《骈字类编》等)引《记事珠》或《妆楼记》,这两种书听说都是唐末五代时的作品,作者分别是冯贽和张泌。
但宋代并没见有人提及此事。元《说郛》(四库全书本)却是标明此说出自张泌《妆楼记》,但不甚可信。明代作品中,只见有董斯张《广博物志》引《记事珠》言及于此。
也便是说,从文献学视点来看,这条“七猫佳名”的资料,有或许是明末清初人假造的,并非唐末宋初的实在记载。但即便真是假造,也不是空穴来风。
北宋时期的《南部新书》中记载,连山大夫张抟,雅好养猫,所养猫儿众色皆备,每只都命以佳名。每逢张大夫忙完公事回家,那些猫儿都会齐聚门中,迎候主人归来。几十只猫儿首尾相接,围着张抟伸脖子蹭人小腿,一派和乐融融的现象。屋中还有绿纱的帷帐,张抟让猫儿们在那里边嬉戏。所以,有人就传说张抟是“猫精”。《南部新书》“猫精”这条史猜中,只说张抟“好养猫儿,众色备有,皆克己佳名”。《记事珠》《妆楼记》等书中的“七猫佳名”,当即据此敷演。详细的七猫佳名虽或许出于后人假造,但其时所养必各有佳名。而绿纱帷帐内戏猫,更是实有其事。
[五代] 周文矩《仕女图》唐末“猫精”张抟的呈现,标志着我国开端进入宠猫年代。张抟在正史中无传,生平事迹今已不甚清楚。其名“抟”(繁体为“摶”)或作“搏”“博”,不知道何者为正。《衔蝉小录》中多作“张搏”,但他书多作“张抟”,今权且从众。
唐懿宗朝,张抟曾先下一任湖州刺史、姑苏刺史,起陆龟蒙为副手,《新唐书·隐逸传》有记。张抟任姑苏刺史时,于府衙后堂前广植木兰,陆龟蒙有诗(见《岚斋集》《吴都文粹》等)咏之曰:
洞庭春水绿于云,日日征帆送远人。
曾向木兰舟上过,不知元是此花身。
是张抟终身,起山人,植名花,养群猫,天然一种风流,千载熠熠。
明宣宗《五狸奴图卷》部分司马光与上面说的张抟与琼花公主不同,温国公司马光天然不以猫奴著称于世。学者习其《通鉴》,民间艳传砸缸,戋戋养猫小事,当然不为人注重。
但温公家养猫非只一日,并且温公《猫虪传》是史上第一篇猫的列传,所以《猫奴传》中自当有温公一席之位。清人三种猫书《猫苑》《猫乘》《衔蝉小录》中,居然都漏收此传,着实令人扼腕。
此《猫虪传》作于北宋哲宗元丰七年(1084),其时温公已然年过花甲,而两年后是温公离世的时刻。可以幻想,这是一位空前绝后的史学咱们,在看惯雄姿英才、离心离德之后,放下帝王将相、侠义好汉,而为看似微乎其微的猫儿,特意创始性地写下的列传。
[清]朱耷《猫石图》部分在文章的最初,温公就说:上天赋予的善良,不只体现在人的身上,凡有情众生皆有,质相同而量有异算了。意思是猫也有仁有义。尽管这依然多少有些以人类的道德规范来衡量动物的意味,但往下文读的时分,咱们就可以感受到温公那种宽慈之风,非一般常人可比。温公说:“余家有猫曰虪。”在温公之前,天然也有人以猫为主题写过文章,比方崔祐甫《奏猫鼠议》、牛僧孺《谴猫》等。但前人写猫,都是以猫这个物种为单位进行论事,所以他们的文章中,猫不需要有姓名。温公的这篇列传,则是专以某猫个别为主,所以这篇文章中的两只猫都有自己的姓名。虪(shù)字转义为黑虎,大约温公家这只猫是黑色的吧。
温公家养的猫不止一只,只要猫虪每次在跟其他猫一同吃饭时,懂得礼让,等其他猫吃饱之后它才过去吃。偶然其他猫回来吃,猫虪还会再次退避。其他猫生了小猫,猫虪就会把小猫放自己窝里,当自己的小孩相同养活,乃至爱视它们超越亲生的。
有的坏猫不懂得感念猫虪的恩德,反而把猫虪生的小猫吃掉,猫虪也不跟它计较。温公的家人由于《白泽图》说过“牲畜自食其子者不祥”这样的话,见到猫虪在一旁,认为它也一同吃小猫,所以将猫虪痛打怒斥了一番,然后把它遗弃在寺庙里。猫虪来到寺庙之后,和尚怎样喂它它也不吃,藏在一个洞里将近十天,终究饿得要死。家人终究是不幸猫虪,就把它抱了回来。回来之后,猫虪才开端进餐。
自此之后,家中每逢产下小猫,就让猫虪抚育。有一次,猫虪为了维护小猫,而与狗搏斗了一场,差点被狗咬死。幸亏家人挽救,它才幸免于难。
后来猫虪因年老多病,不再可以捕鼠,如同就没有什么用处了。温公不愿意抛弃它,还常常亲自投喂。
猫虪身后,温公命家人以竹箱为棺椁,将之葬于西园。
其时是元丰七年(1084)十月甲午日。猫虪自生至死,阅历了大约二十年,是一只反常长命的猫。以上便是《猫虪传》的主体内容。
温公说:旧日韩文公(韩愈)作《猫相乳说》,认为所谓的猫相乳是北平王的仁德感应上天而引起。现在我见到自己家中猫虪的事,才知道同一物种的不同个别,天然有善恶之分。也便是说,一只猫会不会抚育其他猫生的小猫,其实要看详细猫个其他善恶,与人之仁德无关。韩文公的说法,近乎向北平王献媚。
[清]罗聘《猫趣图》尽管温公的说法在咱们今日看来,也未必彻底可取。但温公见猫相乳,未尝激动,未尝认为是己德或君德所造成的,而是从一只猫的个别差异去考虑问题。相对而言,的确比韩文公要高超不少。而那些以猫相乳为祥瑞,高调进献当官的人,如王燧之辈(见本书《猜不透的是你——志怪文献中其他的猫》之“伪孝伪义”一节),不知会不会因温公而自暴自弃。
如温公所说:“嗟乎,人有不知善良,贪冒抢夺,患者以利己者,闻虪所为,得无愧哉?!”终将德业推于猫身,则更是胜人一筹。
温公又引证司马相如《谏猎书》的话“物有同类而殊能者,故力称乌获,捷言庆忌”,说同样是人,但才能不同,考究力气首推秦国的乌获,考究灵敏首推吴国的王子庆忌。温公说,人是这样,猫也是,每只猫都是绝无仅有的,道德才能互不相同。猫虪之后,温公又讲了自家别的一只猫的状况。
早年温公任郓州通判的时分,养了一只叫“山宾”的猫。山宾几个月大的时分,碰上一只耳鼠捕获了一只大老鼠,正在吃。山宾就过去把耳鼠赶开,夺了人家的大鼠。
后来由于山宾弄脏了温公的书,温公就让人把它送给了都监官员常鼎。由于山宾野鄙,家人是用袋子装着送过去的。但由于常鼎的居处离着温公近,所以没几天山宾又跑了回来。然后温公又给它送走,还吩咐女仆拴紧,但后来山宾仍是带着绳子跑了回来。常鼎便责怪那些女仆说:“你们尽管是人,但怎样还不如一只猫对主人忠心呢?”
终究,温公仍是不想要这只猫,依然将之遣送,这回山宾就再也没有回来了,不知终究怎么。
温公说:山宾不像虪那般,我仅仅赏识它不忘旧主,所以在《猫虪传》之后又记载了山宾的事。
[元]王渊《花卉卷》部分
[元]王渊《花卉卷》部分陆游唐诗中写到猫的内容甚少,但宋元诗中,写到猫的就实在太多了。
出名的如黄庭坚,有《乞猫》:
秋来鼠辈欺猫死,窥瓮翻盘搅夜眠。
闻道狸奴将数子,买鱼穿柳聘衔蝉。
又《谢周文之送猫儿》:
养得狸奴立战功,将军细柳有家风。
一箪未厌鱼餐薄,四壁当令鼠穴空。
宋诗中对猫充盈的爱意,也是唐诗中不曾有过的。
而宋诗界以猫奴出名的第一人,还得说是南宋的陆游。陆游爱花,有《天彭牡丹谱》一卷传世,又有“何方可化身千亿,一树梅花一放翁”“零完工泥碾作尘,只要香如故”等名句。猫奴,关于陆游来说便是另一个身份了。
最为人所爱的语句“我与狸奴不出门”出自此诗:
十一月四日风雨高文
风卷江湖雨暗村,四山声作海涛翻。
溪柴火软蛮毡暖,我与狸奴不出门。
咱们高中时学过那首同题诗:“僵卧孤村不自哀,尚思为国戍轮台。夜阑卧听风吹雨,铁马冰河入梦来。”一般咱们知道的陆游是一个“爱国诗人”,现在咱们却发现陆游是一个“爱国猫奴”。这两首诗中,陆游想要分析的思维,相同是家国之恨。只不过前者以柔媚,后者以刚烈,表现手法略异。
相似的还有,其《书叹》虽有“猧子解迎门外客,狸奴知护案间书”之句,而咱们更了解的却是其《书愤》的“楼船夜雪瓜洲渡,铁马秋风大散关”。
[元]佚名《同胞一气图》陆游养了一只猫,名叫“雪儿”,大约是毛白如雪的姿态。诗人恶作剧说雪儿的宿世是自己的仆僮,现在转世回来陪同自己老去:得猫于近村以雪儿名之戏为作诗
似虎能缘木,如驹不伏辕。
但知空鼠穴,无意为鱼飧。
薄荷不时醉,氍毹夜夜温。
前生旧童子,伴我老山村。
又有两只猫,一只名叫“粉鼻”,另一只名叫“小於菟”:
赠粉鼻
连夕狸奴磔鼠频,怒髯噀血护残囷。
问渠何似朱门里,日饱鱼飧睡锦茵?
赠猫
盐裹聘狸奴,常看戏座隅。
不时醉薄荷,夜夜占氍毹。
鼠穴功方列,鱼飧赏岂无。
仍当立姓名,唤作小於菟。
此外还有几首,也是专门写给猫的,有的夸猫儿护书有功,有的是对猫充溢爱意的“责怪”:
赠猫
裹盐迎得小狸奴,尽护山房万卷书。
羞愧家贫策勋薄,寒无毡坐食无鱼。
赠猫
执鼠无功元不劾,一箪鱼饭以时来。
看君终日常安卧,何事纷繁去又回?
鼠屡败吾书偶得狸奴捕杀无虚日群鼠几空为赋此诗
执役无人自炷香,狸奴乃肯伴禅房。
昼眠共藉床敷暖,夜坐同闻漏鼓长。
贾勇遂能空鼠穴,策勋何止履胡肠。
鱼飧虽薄真无愧,不向花间捕蝶忙。
还有如下一首:
嘲畜猫
甚矣翻盆暴,嗟君睡得成!
但思鱼满足,不管鼠纵横。
欲骋衔蝉快,先怜上树轻。
朐山在何许?此族最闻名。
有意思的是,与前者“执鼠无功元不劾,一箪鱼饭以时来”那种带有深爱的“责怪”不同,这首诗是真的在“责怪”猫儿持禄。当然其间自有其社会含义,便是挖苦某些国家官吏,此即所谓诗人的寄寓。陆游还写过相似的诗句:“狸奴睡被中,鼠横若不闻。”(《二感》)
别的,这首诗后边有作者自注:“俗言猫为虎舅,教虎百为,惟不教上树。又谓:海州猫为天下第一。”可知猫为虎舅的传说由来已久。
[南宋]佚名《冬日婴戏图》陆游还有一些诗句,表达他把猫当作魂灵伴侣,其间还写到自己以猫暖脚的“恶兴趣”:陇客询安否,狸奴伴寂寥。(《北窗》)
狸奴共茵席,鹿麑随杖屦。(《冬日斋中即事》)勿生孤寂念,道伴有狸奴。(《独酌罢夜坐》)童子贪眠呼不省,狸奴恋暖去仍还。(《嘉定己巳立秋得膈上疾近寒露乃小愈》)
谷贱窥篱无狗盗,夜长暖足有狸奴。(《岁未尽前数日偶题长句》)
鹦鹉笼寒晨自诉,狸奴毡暖夜相亲。(《戏咏闲适》)狸奴不执鼠,同我爱青毡。(《小室》)
夜阑我困儿亦归,独与狸奴分坐毯。(《夜坐观小儿作拟毛诗怅然有赋》)
别的有一些诗句,也是饶风兴趣:
自怜不及狸奴黠,大醉篱边不用钱。(《题画薄荷扇》)猧子巡篱落,狸奴护简编。(《习懒自咎》)
狸奴闲占熏笼卧,燕子横穿翠径飞。(《戏书触目》)
向能畜一猫,狡穴讵弗获?(《鼠败书》)猫健翻怜鼠,庭荒不责童。(《自嘲》)
总归,作为一个我国历史上存诗最多的诗人,陆游写猫的诗也着实不少。大略算来,大约能有25首之多。其间虽偶有意境重复,但大多可读,也不乏佳制。
除了上面罗列的,还有“玉脍齑中橙尚绿,彩猫糕上菊初黄”(《壬子九日爬山小酌》),说到的“彩猫糕”大约是其时盛行的一种糕点款式,形如五颜六色猫儿。还有“偶然作官羞问马,寂然对客但称猫”(《初归杂咏》),触及“称猫”的问题,咱们别的评论。
在陆游的日记《入蜀记》里,说到一次“欲觅小鱼饲猫,不可得”,可知陆游出远门时还会带上他的猫。
《猫奴图传——我国古代喵呜文明》 刘朝飞 著 浙江古籍出书社
《猫奴图传》插图:橘子《张抟群猫嬉戏图》(本文来自汹涌新闻,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“汹涌新闻”APP)